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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撰文：廖怡景 在有線電視新聞台二十四小時播放新聞與《蘋果日報》雙重夾擊下，中時報系與聯合報系高層已經正式坐下來協商，將在年底前對兩家晚報做出生死存亡的決定，台灣報業市場將會面臨一場大變革。

收掉旗下一家報紙，這也是中時報系董事長余建新，繼買下中天電視之後，事業上重大決策，人稱「阿拉伯王子」（余建新的英文名字為Albert）的余建新，從父親余紀忠手中接班後，面臨內外嚴峻考驗，他的接班之路，走來十分辛苦。

余建新沒有他父親余紀忠那一代傳統報人的文人氣息，他身材壯碩，生性四海，年輕時期經常涉足酒店，一開就是一百瓶名酒，一擲千金的生活，老被外界冠上「公子哥兒」的稱號。

但這種「美好的日子」，彷彿就在一夕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二○○一年十月二日，余紀忠宣布由余建新擔任時報集團董事長後，余建新縱有千百個不願意，但在前有市場強敵環伺，背有嚴父督軍的壓力下，也只得漸漸淡出紙醉金迷的生活，專心經營龐大的媒體王國。

■無奈接班 「王子」上陣，內心卻無比掙扎。父親留下的歷史輝煌紀錄，對他是壓力多於榮耀；整體報業市場前所未有的惡劣環境，也讓他頗有「四顧茫茫」之慨。余建新曾不只一次向親信說，「我再怎麼做也超越不了老先生（指余紀忠）的，何況中時報系未來五十年的發展，也絕對好不過前五十年。」 話雖如此，余建新接班後依然力求突破。他買下中天電視台，立志擴展電子媒體領域，同時積極往大陸發展，希望在時報版圖上有一番自己的作為。

余建新開疆闢土，首戰成敗參半。原先被外界譏笑為錢坑的中天電視台，去年下半年開始轉虧為盈，盈餘上億元。不過，大陸市場這塊，除了發行《愛女生》娛樂雜誌外，原本要辦台商雜誌，也因為擔心深陷泥淖，打消念頭。

■心繫「 江湖」 但真正侵蝕根基的，卻是帝國內部的核心。中時報系的主體事業中，三報一刊（《中國時報》、《中時晚報》、《工商時報》，以及《時報周刊》）除了工商時報與時報周刊小賺外，《中國時報》與《中時晚報》都處於虧損狀態，尤其是《中國時報》連年虧損金額頗高，即使旗下事業體，如中時旅遊、時藝多媒體公司、時報出版社等都是獲利單位，但這都不足以彌補時報系主體報業的虧損，讓余建新備感壓力。

余建新雖然接班，但是據了解他的人土指出，余建新是屬於開創型的，並不想繼承父業，他最想要的是去闖蕩江湖做生意。他多次跟友人吐露：「如果可以的話，我會把時報集團的事業交給年輕人，然後自己去闖蕩江湖。」有時他會跟親近幕僚說：「你再陪我十年，等我六十歲時，我們一起到外頭去打天下。」 其實在阿拉伯王子心裡，繼承王位，並非他最想做的事，可以和好友結伴闖蕩江湖，才是他真正的快意人生。

余建新接班後，各種嚴苛的挑戰，不斷撞擊已有半個世紀歷史的時報系。隨著《蘋果日報》入侵、電子媒體二十四小時播放新聞、股市行情低迷，種種因素壓縮晚報市場，讓《中晚》的停刊與否問題，成為余建新接班以來最重要考驗。

■《中晚》的命運 據了解，才不過二、三個星期前，中時與聯合報系兩大報高層坐下來密商晚報存廢問題。兩報高層聚會時，拿出第二季財務嚴肅討論晚報是否有繼續經營下去的必要性，若要停刊，要如何停？才可以將對事業體的衝擊減到最低！媒體高層透露，兩大報都有共識，晚報市場快速萎縮，未來幾乎已無晚報生存空間。當天敲定了三大處理方向：一是兩家晚報同時收攤；二、結束其中一家，一起合辦一家；三、破釜沉舟二家都收攤，再合辦一個新的媒體產品。年底之前，兩家晚報的存亡，將會拍板定案，據權威人士指出，目前傾向第三項決議。

■人事危機浮現 晚報的停刊與否，只是冰山的一角，余建新更大的接班困難，來自於他太重感情所害，這性格上的弱點，反映在他人事的處理問題上。一位熟悉余建新人士指出，「余建新是好朋友，也是好老闆，但就一個企業集團而言，不是一位好的領導者，他的重感情，比較像是『幫派大哥』。」 他的友人直言，時報有太多在余紀忠時代的老臣，即使已不適任，但余建新還是會顧念舊情而沒做任何處理。有一次幕僚建議他處置某一位老臣，但是余建新卻百般不願意。最後在大家逼問下，他才說：「現在，能陪老太太聊天的人已經不多了。」意即，這位老臣可以陪媽媽聊聊天，他不忍處置。

這位人士指出，在時報系，太多人習慣越過層級，直接向老闆報告。到了余建新時期，還是老樣子，以至於專業經理人無法發揮，而這些老臣有很多都是過去陪他喝酒作樂的人，現在角色轉變，變成要跟他一起打江山，難免有些角色錯置的問題 。 有些人則逐漸形成山頭，連余建新都叫不動，一直到今年上半年，余建新才痛下決心，下重手在人事上做了大幅調整，首先調整三大部門：廣告、發行、財務部的總經理職務，廣告部總經理由吳根成接任；發行部以總經理李家德為首；財務部總經理則安排曹昇家接手，連印刷部總經理也被撤換，但對過於重感情的余建新來說，下手動作稍晚了些，決心敵不過市場的變化。

■編輯政策搖擺 時報系人事問題，讓余建新備感棘手；報紙內容是否要繼續「蘋果化」的問題，他同樣也感到苦惱！ 「這場和《蘋果》對抗賽，勝負已經很明顯了。」《蘋果日報》來台不過三年，不僅閱報率第一，連零售量都是三大報的總和。當年，《中時》為了因應《蘋果》入台，將發展方向定調走向蘋果化，重消費市場，報系內已聞濃濃蘋果香，但現在這場戰爭已經打完，報社內員工反而出現進退失據情況，他們心目中的疑惑是：「既然用《蘋果》戰術打《蘋果日報》，輸了，那麼未來還要不要繼續蘋果化下去？」 「平時穿西裝的紳士，你要他突然脫下皮鞋，改穿草鞋，只會讓人覺得突兀！」當年，一位對媒體生態頗為熟悉的業內人士，曾經親自向余建新建議，「不要用自己的劣勢，對抗別人的優勢，不然就好像是用下駟對上駟！」余建新並未採納建議，還是硬著頭皮，用原來自己並不熟悉的戰術，打了一場敗仗。 余建新手下的報業，不僅有傳統包袱過重、發展方針不明確等問題。沒有可以世代交替的人才，余建新也很感憂心。

■下一波人才在哪裡 時報內部主管坦言，「現今的發展，的確讓人看不到下一波的人才在哪裡！」過去，余紀忠幾乎是用嗅覺就可以發掘人才，而且花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；但在余建新的時代，面臨的卻是沒有新將才的命運。

前朝留下的老臣，余建新接班後處置不夠明快；加上幾波人事變動，導致可以作戰的戰將，寧可到其他戰場上打拚，也不願意再替報社衝鋒陷陣。一位了解余建新的資深媒體人分析，余建新沒有他父親拔擢新人的決心，未來的人才在那裡，值得憂慮。 《自由時報》高層看余建新近些年的表現也指出，「人才問題，是余建新事業問題的最大盲點。」他說，媒體打的是一場人才爭奪戰，沒有人才的報業，就好像沒有亮光的星星，很難在夜空中亮眼閃爍。

■加速狂飆的紅酒 「持平而論，時報系走下坡，也不能完全怪罪余建新，實在是市場的發展，對他太不利。」一位媒體主管如此評論。但對於余建新而言，不管報業市場再不景氣，他經營的畢竟是父親一生辛苦打拚下來的事業。 多年前，時報員工曾看見余建新坐在父親遺照前，對沒能將時報集團經營帶往更好的發展方向，深感懊悔。 如今，余建新早已捨棄過去飲酒作樂的習慣，為了改版計畫，可以和員工馬拉松式的開會，從中午十二點開到傍晚六點。

「王子一擲千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！」余建新的朋友開玩笑地說，在台北市的酒店，早已不見「王子」的蹤影了。目前余建新每天準時十點上班，忙到七點以後才下班，連周末都到辦公室上班，平時就和好友小酌幾杯，品品Chateau Latour 紅酒。 Chateau Latour是余建新長期鍾愛的紅酒品牌，據說，這酒的個性就如同開BMW，可以短時間內加速狂飆！苦悶、無奈，面臨內外雙重壓力的余建新，想必也十分渴望讓時報集團一轉頹勢，在媒體市場狂飆的祕方！

■蘋果日報又出招　三大報老神在在 2003年5月2日，《蘋果日報》在台灣創刊，首打「5元低價報」的行銷策略，讓原來《中時》、《聯合》、《自由》三大報，不得不祭出因應措施，《中時》、《聯合》甚至趕在5月1日，同步調降報價，從15元調至10元。

短短3年不到的時間，蘋果已成第一大報，去年獲利1700萬元，讓大老闆黎智英龍心大悅，下令全數發給員工，每人可以有一萬多元的紅包。《蘋果日報》的作法，看在中時報系員工眼裡，肯定很不是滋味，因為不僅沒有一萬多元的分紅，報社還貼出公告，原來一個字0.6元的稿費，將減少為0.3元。

《蘋果日報》對內讓員工分紅激勵士氣，對外則調高報價。《蘋果日報》總編輯陳裕鑫宣佈，9月1日起，《蘋果日報》不再和三大報打同價戰爭，將報價調整為15元。 這次，《中時》、《聯合》更為審慎評估，兩報高層目前都還「老神在在」。《中時》總編輯黃清龍在一次私人聚會場合中，還頗為自信地表示：「我們已做過閱讀者調查，《蘋果日報》和《中國時報》讀者的重複率只有8％。換句話說，他們的調價對《中國時報》來說，影響有限。」《聯合報》高層也認為，沒有必要跟進。 《自由時報》副社長俞國基分析，雖然，《蘋果日報》內部評估，調價將會使報分減少3％，但實際上，可能會到10％。 「對於《蘋果日報》來說，要考慮的是，一旦報份明顯減少，無疑就是給對手喘息的機會，各報都會有自己的因應策略出現。沒有到上戰場的那一刻，勝負很難定斷。 」 俞國基說。（更多精采內容，請見《今周刊》452期，各便利商店及連鎖商店均有銷售）

■余建新小檔案

現職：《中國時報》系董事長暨《中國時報》發行人

學歷：美國舊金山大學哲學系

經歷：時報文化事業總管理處 總經理、美洲《中國時報》 總經理、《中國時報》 舊金山辦事處經理